张国荣怕不怕老

作者：的灰，首发于网易红版张国荣

多次看到有人说张国荣怕老怕丑，甚至说他是因为不能接受年华老去，希望在最美的年华造就传奇。也许是因为这个人真是美得过了分，让人把因为怕老而抓紧在年轻时，以及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缔造传奇这样的荒唐想法也强加于他。其实只要稍稍关注他自己讲过的话就会发现，他是一个极其成熟理智的人，懂得追求生命的本质，一向知道自己美，但是从未刻意维持过；毫不讳言自己老了，但是从未沮丧遗憾过；他对外表的爱惜，更多地是因为敬业，要尽到做艺人的本分；他说要在最美的时刻告别，只是指退休，绝不是夸张到想死。对于这样一个努力过奉献过而最终在病痛中离世的人，我们救不了他，帮不到他，可以不喜欢他，不在意他，但是至少应该有一点人文关怀，保留一点起码的尊重，不要以己度人，侮辱他和大家的智慧。  

（大部分采访摘自“张国荣网络世界”，多谢）  

 有些人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，有些人比较喜欢粗横一点的，如果说我自己的话，我宁愿重内涵比外表多，因为外表是很快就会没有的，但是内涵是永远都不能．．．．．．例如说你可以压我一次，可以压我第二次，不可以压我第三次。如果我真的有这个能力的话是压不住的，但外表是很快就可以没有的。——1984年《把歌谈心》采访  

 当我看回以往的记录，好多光辉灿烂，亦是闪闪生辉的明星，都在最光芒的时候告别，到现在我们都还记得他们。所以我知道我这个抉择，不会错到那里去的。……如果一个艺人，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告别的话，他和他的歌迷或者影迷都会难过。但是如果走得太晚，当我离开的时候，就只得我自己一个人难过了。所以我要做一个聪明人，我一定要走先一步。……我知道今晚是最多掌声的舞台。我好感谢大家来送我。这舞台上，我有过困苦，有过眼泪，但是我要说：我得到始终比失去为多。……在娱乐圈十三年，我所做的一切，都问心无愧。来得安去也得意，今次可以说是潇洒告别。今晚看到大家，其实我也有点不忍，但是，请你们给我机会去闯好吗？就算焦头烂额，我也一定要闯个名堂出来！——1990年《告别演唱会》现场  

（个个人都说你靓，那么你怕不怕自己的样子会不靓呢？）这件事没什么好讲的，因为你一定会随着年纪一路大的，一定会AGED的嘛，就是一定会衰老的。最要紧的一句话我觉得英文说得很好，就是“AGED GRACEFULLY”（优雅地老去），你怎么样让别人觉得你其实是优雅的。我觉得这是一定会经过的过程，一定要有这个心理准备。还有我现在已经不怎么照镜了，我不是很在意这些事。OK，你说我上舞台或者唱歌，当然有一些好专业的人帮我化妆或者什么，他们觉得是适合我，我才会走上舞台，但是平时我不会贪靓到出街要化妆，我不是这样的。我出街连太阳眼镜都不戴的。有些人见到我就会说：“为什么LESLIE出街不戴太阳眼镜呢？”喂，那为什么出街一定要戴太阳眼镜呢？如果我真的老到有鱼尾纹，那也是因为我真的是这样了，是不是？——1997年《星空下的倾情》采访  

（踏入四十岁，觉得自己生活上有什么改变？ ）会更好地享受生活。外间人常说打羊胎素这类废话，好傻，我就无，我会少去“泡”，晚晚十二点睡觉，在家玩健身，练气功，用自己身体健康作一个投资，尤其艺人，不注重健康会老得快。至于思想上会好放松，不会再与人斗。……我生活得好开心，再无夸张的要求。钱不是第一位，但有总好过无，我打麻雀并非几十万上落，食饭不一定要餐餐福临门，麦当劳都OK。我觉得上天对我好好，对我好包容，我学识又不高，入行第一份工做到现在，又无人话要炒我，多过我期望，无什么好怨。 现在定时有家庭聚会， 一家人在一起的温馨感受，好享受。——1997年《壹周刊》采访  

人总有年华逝去的时候，看你怎么去面对。我觉得我在这方面一点都不会介意。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。（可是人家都说你很自豪你自己。）我从来没有跟旁边的朋友说，看，我有多帅，看，给个POSE。（你给ROGER多大压力啊。）这种事情我觉得，他的压力是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。（你都长得这么好了，他还有什么压力，让他去化化刘青云好了。）我从来没有跟他说：“哎，ROGER，我这里的皱纹好象出现了，能不能帮我挡一下”，我从来没有吧，ROGER？我从来没有介意这一些。（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介意这一些？）我从年轻时候开始就不介意这一些了。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长的好看，真的，不骗你。反正我觉得自己长得不丑。我不是每天起来照镜子的那种人。（那你在舞台上，你所有的，好象是不经意的，）其实我是不经意的，我不是故意要做这种事情，我就是这样做了。就做了。（你就是天生有这种魅力。）我不否认啊。你可以这样说。这样是不是好一点？这样每个人都很乐啊。就象张小燕，谁能说她不是台湾的名嘴？你知道，美国有个欧普莱，亚洲区就只有你了。（这么说，象我这么大年纪的只有我了。年轻的是很多了。）那你也可以这样说，过了四十岁的象我这么年轻的人也只有我啦！——1998年《小燕有约》采访  

我无刻意保持青春，皮肤一向都靓，照相不用做护肤。最紧要每日做运动，例如我年多前请了个私人教练，他收费又不贵，教我做运动扩KEEP住体能，这样已经好FIT。（近日圈中流行一种换肤方法？）不会，不要做啦，男人四十皮肤还很平衡，未松弛，地心吸力未到。（但是人会老，又可有想过拉面皮？）不会，而且早接受这个自然定律，就连注射羊胎素也不会。（但据知沾叔就有这个习惯？）他呢就是打跟不打没什么分别！那你们拣哪个呢？——1998年《东周刊》采访  

我不在意自己年龄有多大，人们怎么想，或许他们觉得张国荣已经是过眼烟云，诸如此类等等。但是我的电影票房和演唱会的票房都证明了依然有很好的保障。可能我是个很幸运的人，事实上也是，多年来我的歌迷也一直支持我，因此我复出是没有压力的，人人知道我现在是半退休性质的。我已不大在意人们对我的评论和看法，我只是在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，我喜欢做的事情。（你会继续拍片和录唱片？）是的，但这是个残酷的世界，大家都知道我的年纪也不轻了，当然了，我看起来还很年轻，心态也很年轻。也许还有人会想：“噢，他太老了，不能再当偶像了。”其实我也不想再当偶像。过去的五年、十年中我已经做过了，我不想见到我的歌迷到机场来迎接我这样的事。我更想做些真正严肃的事，像拍几部好电影，灌录几张好唱片，说不定还会尝试做导演。这是我的愿望之一，希望能够实现。——1999年《电影双周刊》采访  

（从演唱会或者电影上看，似乎总让人觉得你非常的自恋，现实中的你也是个自恋者吗？）我扮演的角色中，的确自恋者比较多，我自己嘛，怎么说呢……在电影或演唱会上，总是希望提供给观众以最佳状态的我，但是在工作之外，我连镜子都不看，而且对自己的容貌也几乎毫不关心。至少我不是那种喜欢在家里或店里挂自己照片的人啊。（但是客观的看，你的确很英俊哦。看到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脸，你会怎么想？）“哇、好英俊呵！”（笑弯了腰。）不不、开玩笑。其实对自己的容颜是无法作出客观评价的。你不想想：从小就看惯了的脸而已嘛。……我从很早以前，就常被不了解我的人说“娇贵”啦、“酷”啦、“高傲”啦等等，实际上是没有的事。但是我自己想到的事情喜欢直话直说，因此会被认为是个高傲的家伙。……不过，这个跟自恋没有关系吧。（形容你的魅力有很多语言，比如被说是“可爱”啦、“帅哥”啦、“性感”啦，哪个字眼让你最高兴？）从我的影迷歌迷眼里看到我，不管是“可爱”也好、“帅哥”也好，怎么看我都很高兴。但是如果是熟悉我的人说的话，哪个字眼我都不喜欢。只是外表得到赞美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。（那么说是什么让你最高兴？）“好人”这个词吧。赞扬的话里头这句话最动听。——1999年《LESLIE的所有》采访  

偶像的生活并不像常人所想的那么令人羡慕。为了满足和迎合观众的梦想，必须始终保持潇洒、英俊，为了歌迷、为了观众，在这样的想法支配下，渐渐失去了自我，好像自己再也不是自己。——1999年《LESLIE的所有》采访  

看到以前的好几个前辈，我想到的是，如果要退出，就要在巅峰的时候退才是最聪明的选择。如果不退的话，就必须不断改变自己的形象而不能一成不变。——1999年《LESLIE的所有》采访  

（你是怎样保持常青的感觉,总能留得住观众和歌迷的心呢?）我觉得作为一个艺人,最重要的是要有HEART，就是要有一个心去做事。当然现在的张国荣已经不是二十岁的时候的那种活力，那种青春澎湃了， 但每个人都会经过一些阶段，现在这个阶段对我来讲是个更加成熟的时期，我不再会去做一些去刻意表露青春的东西，反而会去做一些让观众和自己都感到是凭实力去做的事情，不再是玩青春偶像那些了，都过去了。我也很乐意去承受这个改变——也许不该用“承受”，因为我现在是完全没有压力地去做一些自己中意的事情。（那么，于幕前你会做到八十岁吗？）这又不是我的type。譬如要我做某某的uncle，然后再做人老爸……除非是很好的剧本，但仍要讲得过我。我反而有点兴趣，是好象Audrey Hepburn般，将自己收埋一段很长的时间，二十年后，再出来拍戏，而人们仍觉她很正的……但香港始终无这类人，你说哪个演员可做一些老的角色，又型又正，而又有票房？没有。……或者你会问我做导演是否因为怕这些，我可以说不是，其实我很早已想做导演，只不过觉得现在是时候。——1999年《电影双周刊》采访  

（有无可能对哪人不够好呢？）没有。我一向对人都挺好的。……你硬要我找些事来说的话呢……这种事情就是到底是先有鸡，还是先有蛋的问题。例如，我拍戏签了合同，每天的工作时间是10小时，在10小时里张国荣是最专业的，把他交给你，你要他跳进粪坑里都可能。OK！但是当我拍到第16个小时的时候，我就会发火、发脾气。……你躲在摄影机的后面，戴着太阳眼镜，再黑也都可以拍戏，但我是不可能的，我要拿张脸去见人的，而我也知道张国荣只可以工作12个小时，超过12个小时就会有黑眼圈，眼袋大到会掉到胸前，我是一个很敏感的人，我去收风时听到评价别的演员蛮凄凉的，不是说他们演得不好，而是说他们这段时间很憔悴，也就是说可能他在这段时间里工作得太辛苦了，对吧？……我在拍一部扮演心理变态杀手的戏，导演要求我要用特别化妆抹掉眼眉，在眼袋下画个大黑眼圈，再画上粉红色的眼盖膏，去表达一个目露凶光、呆板的眼神，我化了这个妆后，那些人就说：“咦！他这么丑呀！”“这么老！”是这样的，别人不会管你的，你化了妆走出来……那天你穿的衣服难看一点，会被人批评，你老了会被人批评，你状态差些又被人批评，很多东西都可以被人批评，想想有时候做艺人的，你们不要说我们收了那么多钱，喂，我们有很多时候要被别人评头品足的呀，老兄，有时我会觉得我卖鱼更好，穿着拖鞋，围着围裙，你管我老也好，满脸皱纹也好，憔悴也好。你明白我说什么吗？——2000年“商业电台”采访  

（一直以来，都觉得你好自恋。）我承认，我自恋，做艺人应该自恋。（自恋是否等如爱惜自己？）这又不一定，因为很多自恋的人都会吸毒，自恋和爱不爱惜自己是两回事。自恋是一个人对自己的外貌要求，永远保持到最好的状态，并不表示他会爱惜自己的内在，这又和自大有少少关连。说不定有些人因为太自恋，觉得自己太靓，就会目空一切，不管别人怎样看你，如果又不会反思时，就以为自己吸吃毒品都一样咁靓，那很容易出事。——2000年《明报周刊》采访  

刚才郑伊健、舒淇，这次被介绍为新一代香港明星，那我就是老一辈了，我已经年过40了。（笑）但热爱电影的心永不会变，有一天一定要做个出色导演和制片。——2000年东京电影节致辞  

（那老夫老妻会令你想到什么呢？）会想起两个公公婆婆牵着手在公园里，坐在长凳上聊天、喂白鸽。（你认为老夫老妻是会聊天的？）会！我一直希望可以每天无论你工作多辛苦，回到家后，你深爱的人，无论同不同住一房间，都会和你聊天，问你做了些什么。当然不是好管闲事那种！还可以问："你有没有想着我呀？"（笑），哗！多甜呀！如果真的是十几年后都还可以说上这句话，那功力有多么深厚啊！……又有一种爱，就是会爱到老婆婆死去了，老公公在一个礼拜内就顶不住了，也跟着BYEBYE了。这是没办法的，他们已经爱到好象是一个习惯那样，在我呼吸的空气里面都有你，是一种需要，如果没有了她，我就会缺氧，会伤心到死。（你向往这种感情？）很向往！（吓？！）是呀！我一定会这样。（不是吧！你很潇洒、很独立的呀！）不可以了，当几十年以后，什么潇洒都没有了，已经磨平你了。你想如此深厚的感情！在两鬓斑白的时候，至少还有你在身边。——2000年“新城电台”采访  

怎敢说遗憾两个字，我觉得会折福，我会好积极的做人。我四肢健全、心地善良、事业有成。在这个世界，拥有健康、快乐，其实比一切都重要。——2000年《明报周刊》采访  

如果你是我的朋友，就会很了解真正的我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。就算是我生活上的朋友、工作上的同僚，他们都可以告诉你，张国荣是一个真正的艺人，是一个为自己理想而努力、对工作有要求、肯牺牲的艺人。我想，我是没有亏待、辜负过宠爱我的歌、影迷，因为我一直都很全心全意地投入。熬了这么多年，坦白说，奋斗过程还算是蛮风平浪静的。时至今日，我拥有一班对我付出真心的朋友，哈哈！不能说我的地位崇高，但是，如果你问他们，张国荣的为人如何，圈中朋友一定会帮我说许多好话。现在，我已经没有甚么后顾之忧，当然，也不会为了三餐而烦。最重要的是，我真的要去做好音乐、拍好电影，让大众感受到，甚么叫做有品质、有水准的作品。所以，现在的我，活得轻松、坦白、自我；但，我绝对不是自大。这一刻，是我最盛放的时刻！现在我才感受到，甚么叫做生活。今天，你应该觉得很幸运，因为你可以看到我的演出、分享我的快乐。……我希望接拍的每一部电影，都是有一定的难度的。比方说，年初才拍的《鎗王》，饰演一个很变态的杀手。这个角色对我来讲，也是一个很有诚意、有突破性的角色，很少有演员肯去演这类角色，因为会破坏形象。不过，我不会在乎，甚么角色都该去尝试。同时，在歌唱方面，亚洲市场所给予我的肯定及要求，是我不断求新的能量。你知道吗？我是那么地想去享受新的尝试。——2000年《星心对话》采访  

（虽然您现在的野心是当导演，但作为歌手，您仍如此受欢迎，有没想过也许将来还会有所突破？比如出资制作一场音乐剧呢？）慢慢来吧，学到老吧，甚么东西都要不断在学。我当然想，其实我现在的专集，我都当了半个producer，但我觉得我在音乐方面认识的还不够，还是要学。——2000年《WWW》采访  

做演员，给人拍了二十几年，看起来我仍然很年轻，但我自己知道自己几多岁，亦知道自己不会甘于做个在港得不到尊重的甘草演员，要延长艺术生命，就要由幕前转到幕后，所以我重踏舞台开演唱会，幕后黑手是我自己，又想尝试做导演。——2002年《电影双周刊》采访 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