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我们年复一年地怀念张国荣

刚过去的4月1日，是张国荣去世15周年的纪念日，社交媒体上又起一波对他的怀念热潮。年年如是，思念如约而至。张国荣是少数生后比生前名气更大的明星。不少人是在他去世后，通过别人对他的回忆，通过重新看他的影视歌作品，通过概览其一生，才恍然发现，原来有这么优秀的人物与我们同时存在人世间，而他已擦肩而过。

15年来不间断的追忆，已经不只是粉丝对明星的狂热，而成了一种值得玩味的社会现象。

今年的4月1日，我还在休产假。每天都有满满的日程安排，溜娃、写作、读书、哄睡、带他游泳……日子在心甘情愿的忙碌中展开。以往这个日子，我一般在办公桌上，怀念张国荣的情绪弥漫一整天，想着他的种种，遗憾斯人已逝，甚至还有厌世的情绪。今年我没有那么多愁绪，一来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，不拖不欠，对得起良心；二来自己忙碌起来，给人生找到许多新意义。

或许曾经的追念是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？细细想来，并非如此。

张国荣身上有一种久违的善良。他从不计较钱财，他对友人百般关怀，对新人的慷慨大方，这种与人为善的真挚与温暖，在娱乐圈或者说在当代社会已是稀缺品。我们对他的怀念，有很大部分来自他善良的本性，真诚不做作的风范，在人际交往中让人放下防备，打开心扉，深入人心。相反，现实多的是表里不一、阿谀奉承或者锋芒毕露的人，给人际交往徒增了心理负担，我们常常感慨：人际交往真累。这种累让我们格外怀念纯朴单纯的人性。

张国荣对生活的考究。无论是穿衣打扮，还是生活品味，他时刻都在意自己的装扮，衣服质地、配色、造型……有些公号回顾他出道的形象，以现在的眼光看，依然十分有范。这种不苟且的外在，让人赏心悦目，也鞭策人追求更加精致的生活，追求更加考究的自己。在物质丰盈的当下，无论贵贱，我们都有能力打造适合自己的风格，工业化生产极大降低了服装价格，只要你愿意，就可以让自己更自我。而标杆人物，正是张国荣。

张国荣一生的落幕，也让人唏嘘。一个一生都非常努力的人，在影视歌等方面都不遗余力进取，在为人处世上也极尽友善，但最终跳楼身亡。这样的结果，是对社会主流价值的嘲讽，更是对世道的寒心。他的一生，也正是最后这个片段，成了传奇。对张的怀念，其实也带有当下人郁郁不得志，或对世道不公的潜意识抗拒。对张的怀念，寄寓对他的同情，也寄寓对自己不如意的包容。

为什么我们年复一年地怀念张国荣？这个问题的答案，是丰富多样又是不断变化的。对他的解读，对他的思念，像一面镜子，照出了各种各样的情愫，照出了真实的自我，照出了时代的魅影。也许每年都还会有追忆，每年的追忆都不相同，因为他已不是一个个体，而是一个文化符号，折射这个变化着的时代，折射个人的风华与挣扎。

 

附：去年四月一日自己的一篇思念短文

经得起时间洗礼的纪念——怀念张国荣

今年的四月一号，愚人节，阳光出奇美好，一扫几日的绵绵细雨。
从2003年开始，愚人节有了另一层含义：张国荣忌日。每年的此刻，都会记得你从文华酒店一纵而下，如一只没有脚的鸟，从此飞向永生的天空。
十多年连绵不绝的纪念，慢慢从沉痛、到惋惜，最后释然。正如十多年后的今天，阳光灿烂，尽管空气里依然寒风阵阵。这十几年来，常常被骂喜新厌旧、冷漠无情的娱乐圈、大众媒体，始终没有忘记你。重译张国荣，你已不是一个影星、歌星，你曾说自己是Artist，现在的你，已成为一个别具意义的符号，一个华人演艺圈的图腾。

你的善良。无论是对圈内外的老人、新人，你一直友善真诚，毛舜筠、林青霞在节目里回忆你的好。Twins刚出道时，你更是以老大哥的身份传帮带。你的善良，显露在那灿烂无比的笑容里。人的面相从不骗人，那种清澈、洁净的笑容，给人以最真挚的温暖，无需设防的安全感。
你的慷慨。对友人的给予，对周围人的大度，已在好多人的回忆中印证。曾经有一个记者视你为偶像，每天听着你的歌入睡，你发现人才后便四处给他推荐音乐制作人，记者实现了自己的梦想。曾经的记者叫古巨基。一种放下，一种舍得。你对物质看得淡，对感情看得重。这是娱乐圈甚至是这个时代的稀缺品。

你的张扬。很喜欢你的演唱会。演唱会，你的淋淋尽致，你的个性张扬，让我们体会到一个艺人对艺术的尊重，对表演的专注，对才情的释放。这种张扬，没有多余修饰，不带一点脂粉气，在你身上，我们看到黄金时代的港台风情，看到那种酣畅淋漓的艺术表演，张扬的艺术魅力，成为那个时代的舞台经典。
你的帅气。我想，你的面容会如艺术品一般被后人铭记，棱角分明，气宇轩昂。如今的娱乐圈，太多的后天加工，以致于雷同、乏味，过于精雕细刻反而丧失了浑然天成的美。你的美，自然大气，浑然一体，久久难忘。一颦一笑，举止投足，流露出的风情、气质、品性，不是当代的粉末小生所能比拟的。一种英式的款款深情，一种自然的绅士风范，遗泽余芳。

当你翩然而去，我们才恍然发现：告别的，已不是一位艺术家，而是一种风范，一种精神。每一年，大家乐此不疲地纪念你，是对那个时代的追忆，是对一位艺术家风范的怀念。因为在这个时代，我们已经远离它们好久。过于激烈的竞争，过于高压的生活环境，让我们不能不设防，不能那么潇洒处世。
网上有人说：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，都是从那个周杰伦铺天盖地的时代走来。不同的是，后来，他们向前走到了陈奕迅，而我们转身看见了张国荣。
喜欢张国荣的，或许都是这么一群善良的人。他们是茫茫人海中的警察、售票员、教师、医生……他们在不同岗位奋斗，每天经历不同的人事，唯一相同的是，在疲惫时会听听那个熟悉的、充满磁性的声音，重新鼓起搏击生活的勇气。我觉得，喜欢张国荣的人应该是善良的。这个世界，有时会逼我们做各种与良心想左的事情，但相信我们都属于那种自觉地枪口太高一寸的人。深植于内心的善念，让我们对张国荣有深深的认同个，也让我们在为人处世上，宁做暖阳，不做寒风。

2017年的愚人节，广州阳光绚烂，寒意依然逼人。偶尔从窗户吹来的风，令人瑟瑟发抖，举目远望，阳光深处，似有哥哥的笑脸，向我们示意，向我们道谢。然后缓缓离去。不已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事情，总让人倍感无力。近几年，执念远去，徒然升起一种释然。
每年的4月1日，我几乎都会写一篇纪念张国荣的文章。一年又一年，尽管回忆不变，但每一年的我，心头的茧越来越厚，经历的沧桑越来越多，也逐渐远离那个率真淳朴的自己。套用一句俗气的话，不忘初心，希望借助这种仪式性的回忆，不忘对真、善的信念，不忘最初的志气与稚气，继续奔走在漫漫人生路上。
搁笔至此，共勉。